王仲奋

（东阳籍古建筑专家、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专家）

马头墙是山墙形状中最优美的一种。“粉墙黛瓦马头墙”是诗人墨客们常用的诗句。但人们常把它与防火墙（治火墙）混淆一谈。其实两者的概念、形状都不相同。防火墙是以其功能命名，是指两幢房子之间高出屋面能起隔离火源作用的山墙；马头墙是以其形命名，既可以是两幢房子之间的防火墙，也可以是一般山墙（图1）。防火墙可以是女儿墙、兜儿（盔式）墙、屏风墙，只要高出瓦面能起隔离火源作用的均可，不一定是马头墙。

图 1  马头墙与防火墙的区分

马头墙源于何时何地？原始功能是什么？是谁首创？建筑界众多经典著作中均未涉及。文者历时10多年作了些调查考证，取得下列实例：

一、民间传承故事

浙江东阳南乡岩塔下村，有一位名叫朱钨金的老泥水师傅，他和侄子朱内家（木作把作师）抗日前常在湖州、严州、徽州一带造房子。据他说：“金字马头（东阳方言：山墙叫金字，金字马头即马头墙）在东阳有年头了！我师傅说，他们小时候看到的金字马头就和现在的一样，不过那时候还有宋朝留下的金字马头。宋朝的砖尺寸大墙也厚，一般是一尺二以上。金字马头最早是做什么用的？你细致注意就可发现：没有马头的金字都是没有照墙（围墙、院墙的俗称）联接的独排屋，凡是有马头的金字，前面都联接着照墙。早先做马头墙，不是为了好看，而是为了不让屋顶的檐头水直冲泥筑的照墙（围墙）。古时候的房屋是毛竹棚、茅苫屋、篱笆墙，后来改进了！金字和照墙都用黄泥（土）来筑。黄泥照墙用稻草苫盖顶，再用黄泥或石块将稻草苫压住，以免被风刮走草苫。但是，东阳雨水多、大暴雨多，草苫经不住檐头水的冲刷和渗漏，常把泥围墙冲坏，甚至局部倒塌，每年要修补。后来有人想出了把金字腰檐的檐头部位的墙抬高成马头样，让檐头水向金字马头的两边分流，这样就冲不着泥围墙，不会倒塌了。乡邻们都觉得这办法好，就都照样做。后来发现这样还可起到隔离火源的作用，到有了砖墙时也都照样做。再后来，财主侬家（富户）为了更有利于防火和美观，又把上檐也做了两层三层马头，并且越来越好着。多年后就成为现在流行的马头墙。最早的马头墙应该是有砖墙之前，推算起来应该是宋朝以前。

文者认为：这一提高檐头的做法，就是单马头墙的雏形。图2的三张照片中，a是文者在东阳三单乡大蟠溪村拍的，b、c两张是《东阳木雕教程》中的浅浮雕实例。这三张照片从现实和历史说明：凡有马头的，的确都是山墙前有围墙的，没有马头的山墙都是没有围墙的独排屋。这与朱钨金师傅所说完全吻合。

二、地方志、谱牒、碑刻的记载

（1）《龙游县志》记载：明嘉靖时期（1522～1566）贡生徐敞的像赞曰：“居步瀛坊，始创火墙以御火灾，合邑从而效之，火患顿减，因名其里曰火墙里”。于是有人认为马头墙是徐敞所创。

（2）徽州有一石碑记载：“封火墙是明正德时期（1506～1522）徽州太守何歆创修”。于是徽州就有人认为“马头墙是何太守所创”。

（3）《遂昌县志》载有老尹祠画像（图3），老尹指的是该县誉为“布衣史学家”的尹起莘（1195～1265）。图中所绘老尹祠的布局结构是前后两进各三楹，均为跌落式马头墙，前面围墙左右各设一门。绘画年代落款“丁亥”（1287）是老尹死后第22年。遵循惯例推测，应该是始建老尹祠或续谱、修志的年代（即1265～1287之间）。此画证明南宋末年已有跌落式马头墙。

图 3  老尹词画像图     （温州市规划设计院丁俊清院长提供）

（4）明清的建筑木雕中已雕有跌落式马头墙（图4）。

图 4  建筑木雕中跌落式马头墙

（5）东阳县永泰乡王家荘（今称王庄）于大宋景祐五年（1038）所修永泰王氏宗谱中载：敦睦堂正厅三槛，前堂三槛，后楼三槛，东西裙房相齐，高翘马头魏然屹立，涂漆一鲜珣丽夺目。（图5）

图 5  王庄敦睦堂记  （东阳巍山高中老师华柯提供）

三、史料分析

1.以上记载说明：龙游徐敞所创的是火墙，徽州何歆所创的是封火墙。都没有说是马头墙。只有遂昌的老尹祠画和东阳王家荘敦睦堂的山墙明确是马头墙。

2.东阳王家荘敦睦堂的马头墙建成于大宋（北宋）景祐五年（1038），至今已有980年的历史。比龙游的火墙（1522～1566年）、徽州的封火墙（1506～1522年）早468～528年。比遂昌的老尹祠绘画年代也早279年。况且敦睦堂的马头墙并没有说是首创，说明并不是东阳最早的马头墙。再据东阳帮师傅朱钨金的故事传述，马头墙的原始功能是为防止泥筑的围墙不受檐头水冲刷，它源于砖瓦材料在东阳闻世之前，也就是说在汉唐之前。史实佐证了东阳有马头墙的历史记载，比龙游的火墙、徽州的封火墙，都要早千年以上。

四、结语

1.马头墙的原始功能是为了保护泥筑围墙不被受损，防火与美化是随后的发展。

2.马头墙的发源地应该是浙江东阳。

3.马头墙的原创者应该是千年前的老泥水（瓦作）师傅――东阳帮的老前辈。